亚铁原卟啉

↑承栾
开心最重要

[曹陈]高危路段

*中间的一段史料引述自《三国志》,稍有改动


  长途旅行,警惕疲劳驾驶。

  “快刹车!……陈先生,你怎么回事!”

  于是伴着轮胎与柏油路面急促摩擦产生的巨响,路过的行人得以有惊无险地跨过马路,而被惯性和安全带这么一牵一拉,陈宫也总算回过神来,不似之前那般恍惚。比起有些疲乏的他而言,曹操确实谨慎多了——身为通缉犯的他不得不时刻注意周围环境,以便藏匿自己。

  但陈宫真是单纯的疲惫吗?已到他们从吕伯奢家中逃出的第三天,那些血腥的场面仍频频出现在他的眼前。每是回忆,曹操那把闪着寒光的美工刀就愈是刺眼。

  “我只是有点累。”陈宫不敢多说什么,只是蹙着眉,唯恐吐露自己的心声,后来干脆让维他命棒将那些不可挑明的思绪封缄。生活总有甜味可尝,只是未到那时。他想。

  “要不我来开?”听上去像在例行公事。

  “哈哈,没事,停在一旁歇歇就好了。”毕竟你也没真想要帮我开吧。

  不多时,已到夜分,路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依然灯火通明。烟民最怕口粮不够,正在戒烟的也是如此。收银员将那几盒青葡萄味结算,价格涨得离谱。陈宫翻翻钱包,整钞已不剩几张,硬币随着翻动叮叮当当地响,只得干笑起来:

  “行行好,便宜点吧?战争时候都不容易。”

  收银员同样笑笑,这是职业习惯:“大人,该是我恳请您体谅体谅我们,现在生意不好做,毕竟不少人都上战场了嘛……”

  陈宫噤住声,嘴角的弧度定格在那里,他用以告别,然后匆匆付钱离开,却不是因为愧疚或是愤慨。先前那些顾虑与担忧在这时被抛诸脑后,他下决心跟随曹操了。可他下的决心又非忠心,是他称为“正道”的某种东西。总之,他下决心跟随曹操了。他要辅佐曹操将四海八荒尽收入囊中,解除百姓众生的忧患,以暗刺董卓的魄力,曹操一定能做到。

  只要压制住他屠门灭族时的残暴无度就好。 

——

  自是宫从太祖,荥阳至兖州,谏言多嘉谋。

  “州今无主,而王命断绝,宫请说州中,明府寻往牧之,资之以收天下,此霸王之业也。”

  初平三年,太祖领兖州牧。

  兴平元年,太祖征陶谦,陈宫叛曹迎吕。

  建安三年,太祖自征布,至其城下,遗布书,为陈祸福。布欲降,陈宫等自以负罪深,沮其计。  

——

  隆冬时节,白门楼下,冰锋如镜,倒映着死一般的沉寂。

  一些脚步声入侵这里,嗒,嗒,惊飞麇集在旁啃食尸体的乌鸦。

  陈宫点燃打火机,往烟卷的末端处一掠,在雪地里吞云吐雾起来。

  他的余生已所剩无几,烟瘾倒是愈来愈重,熏人的焦油味取代了青葡萄的甜。这段人生路陈宫终是驶向尾声,余下的时日已再无甜味可尝。

  缭绕的烟雾将他包围,他束手就擒,却不曾被征服。

——  

  曹操兼具酷虐与多情,这样的矛盾体往往外在引人臣服,内里却是死结交缠,芜杂不堪。他一人无法抵挡历史的扭拧,既自愿也被迫地从忠臣转变为霸王,以为在这汗青丹铅里轧出几个试图将他扳回正途的人的血印,就能恫吓过去与未来,就能使造化不再弄人,殊不知剧本早已写就,无此叛心,焉为此事?

  奈何曹操并非不知道,只是不愿这么想,不愿承认自己打下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幌子正是由自己之手推倒。他也曾在鄄城的某一轮朔月下细细沉吟兖州的种种光景,思忖着是不是不去攻打徐州,陈先生不离自己而去,一切就会更加称心如意。一闪而过的动摇令他警惕万分,这并非他会有的念头,也不能让军帐里的军士有个怜惜叛徒的主公。程昱的话再度响于耳畔,他必须振作。

  但当陈宫在那城楼之上规劝吕布放弃投降时,曹操还是不禁笑出声。陈先生在我这里难道没学学怎么辨人识才吗,我可不会像这样无视你。于是他耐下性子听陈宫向吕布掏心掏肺却无济于事的献策,其中夹杂的气话逐渐占据上风,终于,他望见陈宫瞪向自己:

  “逆贼曹操,何为明公!”

  曹操额上青筋暴起,仍压着一腔怒气,硬生生扯出一丝笑容。你现在倒认为我是逆贼了?这逆贼可是你当初救下的啊。甚是可笑,陈先生。

  他予以回瞪,难得地缄默不言,陈宫让他看见的则是瞄准他的箭镞。他眨眼,只听得飒的一声,痛感逐渐扩散开来。

  曹操自认临危不乱,但中箭倒下时,他分明气怔了神,目光紧盯着陈宫,一刻都未松懈。

——

  审问陈宫时,曹操的眼神仍是这般。

  犹如陈宫身上紧紧捆缚的绳索。

  可陈宫出奇地镇静。

  “不用再问这些问题了,您若是明公,心中自有决断。”陈宫话音铿锵,决心毅然赴死,“送我问斩,让士兵们好好看看当叛徒的下场,您该这么做的。”

  他知道他在听,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。同样是犹豫,曹操不似先前处决吕布时的轻佻,他的神色透露出些许悲哀,令陈宫不敢置信。

  何必在我面前维护面子,做到这个地步。 

——

  陈宫将死,眼前的走马灯又浮现出逃亡时那一幕。

  还是那条柏油路,还是那个只管往前走丝毫不注意周围路况的路人,不同当时的是陈宫此时异常清醒,他正准备踩下刹车,曹操却止住他:

  “陈先生,千万别刹车。”

  陈宫不解地侧头,但没来得及看清曹操的目光。霎那间,车身颠簸,他暗骂一声,赶忙制动车辆,推开车门去看前方的状况。

  “喂,没事吧!我马上叫救护车!”

  他先是拍拍瘫倒在地的伤者,毫无动静,顿时便心中一寒,额头上已密密麻麻覆上一层汗滴,不安感蔓延上来,占据他的胸腔,侵扰他的理智。他喉结滚动一阵,试图将不安吞咽下去,搭上伤者的肩,缓缓为他翻身。只见那人嘴角不断涌出鲜血,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因动作而滑落。陈宫凑近去看伤者的面容,百般的错愕与惊诧让他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,双腿无力,跌倒下去。

  这张脸,正是陈宫自己。

  陈宫回头去顾坐在车上的曹操,目光里尽是愤怒,质问曹操这一切的缘由。而那挡风玻璃之后,曹操举起手枪对准陈宫,凶恶的奸笑浮上脸庞。

  砰。

  往昔的伟大理想与倾力相助,同舟共济与分道扬镳,随着玻璃上裂痕的绽开,碎光的闪烁飘零,被这一枪彻底贯穿成齑粉。

——

——

  长途旅行,警惕疲劳驾驶。

  

  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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